2013年5月10日 星期五

西藏幸福書


西藏的幸福書是因為心性與地靈的山川融合,彼此震盪,所帶給我的幸福感,這是不會變質的幸福……

西藏布達拉宮美景(圖/發現者旅行社提供)

這裡是我的另一個家,我在這裡化為蒼鷹,盤旋高原,在風中和飄送祝福的旌幡共舞。

那些繽紛的民俗服飾與經文寺院,總是讓我感到熟悉。因此提起西藏,就像提到自己的前世家園般親切。

不獨因為十多年前就結交藏族朋友,更因為十年來在藏傳佛法的學習與協助經書翻譯的長時間熏習下,使我對西藏的感情幽微而深遠,這份感情有時甚比家人,且超越任何地方。眾所皆知我在路上旅行十多年來,抵達的城市超過五十個,但都沒有像西藏這般讓我有回家的感覺。

既是回家,當然是幸福的。

然而西藏的幸福又非是一般世間認定的幸福,不是物質的,也不是愛情的,而是確確實實的那種打自心靈的滋潤與犒賞。或者旅行裡常遇挫折感(因為西藏面臨觀光化所帶來的文明失落與人性價值的變異),或者有可能因為旅行無法照原來的設計行走,但意外的旅程卻往往是更美的:可能一個偶遇之行所遇到的山林小孩,他帶我去訪其家而讓我的回憶無窮,或者在某個經院的寧靜午後,回響於心中的覺性體驗。

青康藏高原是藏族生息的巨大壯麗舞台,山高孤絕,地形獨特,僻處邊陲,有著超然的遺世之美,獨特的生活樣貌更是吸引著我。因此西藏最先是屏息浩瀚的山川大地吸引著我,再來是因為古老而深厚的藏傳佛法使我願意費盡一生將生命定錨在經文間,接著是西藏的朋友,一種恆久不變的關懷,即使闊別多年,只消在心裡想起,就彷彿有了整座虛空廣大般的愛,如蒼鷹盤旋風中,無分別的大愛。

故西藏的幸福書是因為心性與地靈的山川融合,彼此震盪,所帶給我的幸福感,這是不會變質的幸福。

第一次到西藏旅行者,我以為必訪昌珠寺與桑耶寺。昌珠寺是西藏的第一所寺廟,在這裡也可以看到西藏的第一塊田地。渡過雅魯藏布江抵達桑耶寺,江上風情,如入古代氛圍,總是能治療如得了城市狹心症的我,以及因為寫作而常悶滯的黑暗之心。

傳說在山精鬼魅盛行的年代,西藏國王為了桑耶寺屢蓋屢倒,最後從印度延請了蓮花生大士,祂是佛陀入滅後預言的佛法繼承者與開拓者(西元730年蓮花生在西藏創立密宗教派,蓮花生大師是密宗四個教派的共同祖師)。蓮花生大士來到西藏後,以慈悲心來調伏這些鬼魅,為無形眾生舉行煙供法會以及講經說法。不僅使這些鬼魅不再搗亂,且還幫助桑耶寺的興建,這是桑耶寺約略的由來。對一個旅人而言,它是必然造訪的美麗之景,對一個習法者來說,是必得朝拜之點,對寫小說的我卻也是不可多得的故事。

因此蓮花生大師被尊稱為咕魯仁波切,咕魯仁波切也就是上師仁波切之意,意味著一切的源頭從其而來。故到西藏對我來說,除了拜訪桑耶寺與昌珠寺等具有歷史意涵的古寺之外,參加雪頓節哲蚌寺的曬大佛活動更是一年一度的朝聖大事,也是喜歡異地民俗采風者的絕佳盛會。

西藏給我的恆是正面能量,雖然這個地區歷經苦難,也經歷難以抵擋的觀光媚俗潮流,但我大多時候總是在藏人身上看到堅毅度日的一面。我永遠都記得曾有一個被文革迫害的仁波切說當年他在心裡沒有任何的怨與畏懼,如果有,那就是他只怕自己的慈悲心會不會因為隨之而來的痛苦而退轉。

除此,一些在旅途所感受的生活細節,也常在我的心裡蕩著美麗的回憶之風。

點上一盞燈,獻上哈達巾,或者學習當地人五體投地的膜拜……在西藏隨處可見繞塔的人,這有著獨特意義,「如果我們居住在一個一切活動蘊含著心靈生活的社會中,最一般的行為也都會有意義。」《僧侶與哲學家》寫道。因為佛塔象徵著佛陀的心,經文代表佛語,佛像象徵著佛身。

旅行時,我總是化成當地人。

所以我第一次繞塔就是在這裡體會到的。順時鐘繞佛塔行,同時邊繞邊轉著心輪,專注於一。將生活日常的行為轉化意義也是一種生活禪,我明白一切都將有意義。比如開門時心裡想著可藉此打開解脫之門,走路時想像自己在走向證悟之路。點一盞燭火,想像是燃起心中的願力,願眾生得光明。甚至梳頭髮,也想著要斷煩惱絲,如廁時觀想身體不過是具臭皮囊。

含有正面能量的覺察,於是吃飯不只是吃飯,走路不只是走路,一切行住坐臥,就有了不凡的心靈蘊藏。

於是旅行也不只是旅行了。

如此是何等開闊與幸福呢。

屬於藏人的膜拜方式是五體投地式,雙手往前推,全身順手勢趴下,來來回回一百零八遍,即使不開悟,日日如此時時如此,也可訓練到專注力與培養恭敬心了。體會儀式動作的深沉內在意義,將使身心在禮佛念誦中愈來愈柔軟澄澈。

西藏早已是旅遊者的朝聖之地,但未必旅者來到這裡能夠深入探尋西藏人文意涵,以及融入自然精髓。我以為來到這裡,若能深入體察高原之境的生息,且深刻探訪藏族的風土民情與佛法深義,那麼將使旅途成為生命不滅的印記。

西藏之行讓我總是罹患了斷不了的旅行癮,它使我像是得了飛鳥症似的,每一回都想飛去探望它,就是吸一口高原的空氣也幸福,它是我前世今生的老友,也是總能療癒我心的壯麗山川,有靈大地。
攝於藏傳佛教寺廟

2012年6月14日 星期四

遇師感懷 (下)

在西藏《上師五十頌》《守護三門之甘露》等經典是每個人必讀的,從小到老不離手的經典,此可說明「師徒關係」是學習金剛乘最重要的基石,經典教導弟子該如何侍師。

但前面我說了,「人性」這個小狐狸會隨時出來踩壞心田,弟子有各種自我想法。比如當上師交付任務時,有的弟子通常對上師口頭說:「好。」但背地卻以習氣來發牢騷:「我怎麼可能辦得到呢?」任何事都是「我我我」,卻沒有思維上師為何要弟子做這件事的原因,以及上師所行使的事業功德,與度眾的遠大未來。

2012年6月6日 星期三

遇師感懷(上)

幾年前,我曾在《福報‧副刊》寫文:〈尋找上師之路〉,陳述自己如何在遊歷印度與尼泊爾等各大聖地時祈願著遇見上師,以及尋找上師的種種歷程。

從尼泊爾返國後我遇到了自己夙緣裡的根本上師———卻映多傑仁波切,幾年下來更確立了上師與弟子的緣分是生生世世早就結下的,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關於我的根本上師是誰,我知道我的心會告訴我,我內在的神性會指引我。遇師之後,我更明白上師不是一個名詞,上師是一個動詞,他能破你無明,開啟你的心,轉你的善念,如果夠幸運,上師還可以幫你生死大事。

同時在佛法中心多年後,我的孤僻習性也被打破不少,同時明白一個佛法中心要開枝散葉之不易,我常想,譬如佛光山這樣莊嚴宏大的佛法中心,當然絕非一天造成的,佛光山能夠遍及海外,全因星雲大師的眾弟子們明白弘揚上師功德事業與度眾弘法之重要,思及此,我總是汗顏自己對上師做得太少太少。

2012年5月30日 星期三

心開蔓荼羅(十八):恆河生死書

「能覺察者就是修行人,不能覺察者就是任業力漂流,那就不是修行人了。真正的菩薩是不會選擇度化眾生的,只要有緣都要去度化和幫助眾生。」-卻映多傑仁波切

印度,是一本厚重的古老生死書;在恆河,我一舉步就能看見生死。

在印度雨季結束的十月,我來到聖城,下榻於河階旁的廉價民宿,睡的是給背包客的大通舖。

2012年5月23日 星期三

心開蔓荼羅(十七):五感京都

靜坐法門就是要轉煩惱為菩提。練習打坐須以平常心入坐,不要有所求或是亂打妄想。要做到心如止水,不動不搖。--卻映多傑仁波切

冬日京都,櫻花還在醞釀今年絕艷的演出,而梅花早已在悄悄綻放枝頭了,好一派「枝生無限月」的氣質渲滿整座千年古都。

閒走古都,由衷感謝著眼耳鼻舌身意,特別是雙腿雙眼,因為京都的各大小徑之美全賴此五官五感完成。

2012年5月17日 星期四

心開蔓荼羅(十六):憶欖仁樹

以佛法的觀點來看,一期一期的花開花謝,正是人生的最佳寫照。在一期的生命裡,我們如何和花一樣盡情的奔放,發揮生命的極致,為大地和人間灑下燦爛美麗的花朵?這是我們必需向花學習的精神--星雲法語

我和一幫人站在巨大的雨傘下,仰頭等待起大風。我們專注凝望樹梢的目光就像見到寶藏,彷彿在陽光下的橢圓形葉脈縫細裡潛藏著神秘閃亮的金磚。

光滑的綠上了層亮釉,那綠有如是天空仙女織就的神田,我們都在凝望等待這樹--美麗的欖仁樹落葉。

2012年5月9日 星期三

心開蔓荼羅(十五): 愛情建築的神話

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楞嚴經》

愛情果實雖甜,但凋零迅速,且伴隨而來的執著極痛。

泰姬瑪哈陵(Taj Maha)是讓我難忘的建築,難忘的背後還因為一樁傳奇愛情。世間竟有這等愛情的結合,其發生與滅絕,自始至終皆以激情與永恆的承諾來做為此生愛情的印記,其執著讓我驚訝,也讓我思起《楞嚴經》裡佛陀對弟子阿難的開示。